第二章 暴君篡位(1 / 1)

龙门书院位于洛阳西南百里外的鸣皋山。此山乃洛阳南面的天然屏障,集有泰山之雄、华山之险、黄山之奇,自古便是名士隐居之地。唐人李颀诗赞鸣皋山道:“照日龙虎姿,攒空冰雪状。嵡嵸殊未已,崚嶒忽相向。皎皎横绿林,霏霏澹青嶂。远映村更失,孤高鹤来傍。胜气欣有逢,仙游且难访。”足以证明此处确实是一个奇峰锦绣,神秘高远的仙境所在。

传说战国时高人王诩在嵩山采药,他登上嵩山顶巅,西望天际处有奇峰擎天,有彩云缭绕,凤鸟翱翔,好似仙人所在。于是,他下了嵩山,向西寻仙。然而,他走遍多出名山,也未见仙踪,却发现鸣皋山势如龙首昂立,朝向东方,有吞吐阴阳,开启晨昏的气象。

王诩见此胜景,心中大喜,独登鸣皋主峰,筑庐打坐,省身冥想,观悟天地,从斗转星移,日升月落,到人世纷争,生死宿命,如得神明点拨,无不一一参透彻悟。

在鸣皋山修行三年后,王诩已练就神鬼莫测,通天彻地的大智慧。他大笑三声,离开鸣皋山,云游各地,践行济民救世之法。后来,他落脚在大河北岸的王屋山,在那里著书立说,遴选天下有慧根者为弟子,造就了一批名震天下的盘盘大才,如苏秦、张仪、孙膑、庞涓、毛遂、商鞅等人。

这王诩便是集道、法、名、兵、阴阳、谋略等学派智慧于一身的鬼谷子,他的高徒几乎主宰了战国时期的天下大势。

秦国凭借商鞅变法,推行法治,提出了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实行统一度量衡和建立县制等一整套变法求新的发展策略,让秦国日益强大起来,奠定了一统华夏的基础。之后,秦国风卷残云般消灭列国,建立了华夏大地上第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制封建帝国。

秦始皇雄才伟略,强力推行书同文,车同轨,修阿房,筑长城,梦想建立万世基业。然而强权酷法,繁徭重赋,使民众不堪其苦,而列国旧胄更是蠢蠢欲动,图谋复国。戍卒陈胜、吴广率先揭竿而起,之后刘邦、项羽争相伐秦,致使大秦二世而亡。大汉王朝建立后,经过三代君主休养生息,国家逐渐强盛起来。由于法家学说的刑名法学既成就了秦国,也因法治严酷成了秦帝国灭亡的一个主因。汉武帝鉴于法家刑名治国过于严酷,而墨家和其他学说既不利于王权巩固,也不利于维护大一统的政局,唯有儒家王道仁政学说有利王权统治和国家久安,便听从董仲舒建议,推行“独尊儒术,罢黜百家”的政策。

如此一来,在汉朝强制措施下,许多影响力较小的学派纷纷销声匿迹,而以法家为核心的鬼谷学派则避开锋芒,隐入山林和民间,继续顽强生存传承。

鬼谷学派的一批衣钵弟子离开王屋山,寻踪觅源,来到鸣皋山蛰伏下来,坚持传承鬼谷学说。此后一千余年漫长岁月里,儒家学说成为华夏大地王朝主政的正统思想,道家学派发展成为风靡华夏本土的宗教,而鬼谷学派和墨家相互融合,最终演化成独特而又神秘的江湖文化。

中国的江湖文化实际上就是将墨家的侠义精神和鬼谷学派的纵横学、法学、谋略学、阴阳学进行世俗化和民间化融合的结果,所以,墨家与鬼谷学说可以说是江湖文化的圭臬,为中华文化增添了一个与正统思维和官方律法对立的民间立世处事规则,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领域,包括权谋变通、趋利避害、买卖交易、婚丧嫁娶、技艺传承、处事立世等等。

戒心长老推荐杨干贞去的龙门书院则是鬼谷学派唯一传承下来的总坛。长老是看透了杨干贞隐藏在眉宇之中的狡黠和无法用佛法感化的野心,像甩包袱一样将他推出了白马寺,打发到龙门书院了事,却为今后南疆大地酿下一个祸根。

杨干贞也不知龙门书院到底是干什么的,但听说能够学到本事,便兴冲冲地直奔鸣皋山而来。非至一日,到了鸣皋山。他抬眼观望,唯见奇峰高耸,林木茂密,唯有一条已被荒草覆盖的小径隐约显现,一直伸向下面的深谷。

他见此情景,不由站在谷口踌躇起来,暗自骂道:“这里山高林密,荒无人迹,眼前谷内情形不明,那老秃驴诓骗我不成?”懊恼半晌,思忖总不能白来一趟,便骂骂咧咧地走进山谷,曲折高低地走了一程,却发现这山谷十分幽深,不见尽头。眼见天色向晚,山谷更显幽暗,偶有劲风乍起,惊出许多鸟兽奔突,令人胆寒。

杨干贞纵然胆大,见此情景也不由害怕起来。于是,他捡了根枯树枝当作武器,一面扯着嗓子吆喝着给自己壮胆,一面硬着头皮往里走。

随着深入山谷,发现路径越走越窄,等他喘着粗气上到一处高坡时,眼前陡然一亮。只见在余晖的映照下,山下有一片较为平整的谷地沐浴着西天的霞光,显得格外宁静祥和。最让他心暖欢悦的是有一大片建筑落于那谷地中央,而且那里正升腾着晚炊的袅袅白烟。

他心中狂喜,仿佛闻到了饭菜的香气,脚下不由自主地飞奔起来。由于这是一大段下坡路,加上他心太急,脚下一打滑,便收不住势地向下翻滚起来。他情急之下,丢了手中当作武器的树枝,闭眼抱头,将身子一缩,像肉球般“骨碌碌”地飞滚将下去,浑身被路边的树干石头撞得生疼,而且头晕目眩,魂飞魄散。

他心慌叫苦之时,忽觉身子被一股力量抛向空中。这让他更加惊惧,一面大声惊呼,一面四肢乱舞着在空中飞出一段距离后,陡然下坠,紧跟着“噗通”一声,整个人都跌入一片冷水之中。

他沉入水底,呛了两口水,挣扎着凫出水面,却惊奇地发现自己正在一片月牙形的水塘里,而池塘内弧岸边就是一堵山石砌成的长墙,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显得古朴肃穆。他游上岸,浑身水淋淋地站起身来,回首观望池塘外弧对岸,唯见身后是一片茂密幽森的竹林,不见来路。

他双手抚胸,觉得心脏犹在突突狂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飞过竹林并跌入这池塘的,但觉得能够大难不死,也满心侥幸。于是,他哆哆嗦嗦地走到那木门前,正要上台阶敲门,那门却自己“隆隆”开启,露出里面宽敞静谧的场院。

杨干贞天性警惕,赶忙后退两步,摆了个防守架势,却见从里面走出四个赤手空拳的人来。为首一人冲他喝问道:“你是何人?缘何踩到法门机关?”

杨干贞见这四个人相貌奇特,气宇非凡,不由暗暗称羡。当他明白自己是被这些人设的机关弹射到了这池塘内,心中又生恼怒,却陪笑施礼道:“小人是白马寺戒心长老推荐来拜师学艺的,名叫杨干贞。”

那人听了,面色转和,后退一步:“远来求知,可见其诚,请随我们去见堂长。”

杨干贞连声道谢,跟着四个人进了山门,在书院纵横堂见到堂长范知古。范堂长看了戒心的书函,用一双慧目仔细一打量杨干贞,见其相貌俊雅,却眼神游动着不安分的浮光,便知此人心机不纯,品性不佳。堂长心中不悦,但鬼谷门派自创始以来就尊崇因材施教,不分良莠,加上又有戒心长老的荐书,所以,堂长想试探他一下,冷不丁地朝着杨干贞啐了一口。杨干贞躲避不及,那口痰正中脑门。他心中恼怒,却不动声色地微笑端坐,也不去揩拭,任那浓痰流到嘴角。范堂长见状暗奇,觉得此子端的是学习纵横谋略之术的异才,思索再三之后,最终还是留下杨干贞,收其为徒,教授其法术和武功。

从此,杨干贞在龙门书院内学习纵横谋略之法,武技搏杀之术,以及奇门遁甲,星象占卜等等。这些奇门技巧和武功绝技正是杨干贞想学的东西,故而收敛心性,刻苦研习,加上他心机聪颖,一点就通,技艺突飞猛进,令范堂长十分惊喜,便毫不吝啬地将本事倾囊相授。

在范知古的执手亲授下,杨干贞不但将武功绝技练得精熟,而且将纵横权谋之术的精髓也融汇于心。这些知识如同熊熊火焰,让他沉睡在体内的帝胄血液沸腾了起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欲望告诉他:回南诏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地。

三年后,十八岁的杨干贞趁老师外出之际,用偷学的制毒之法,将同舍师兄弟麻翻,并偷走书院镇馆利器七星轮,然后离开龙门书院返回东川老家,见到了阔别的母亲后,向母亲说了要去羊苴咩城求官的想法。杨母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知道再也不能隐瞒了,便将儿子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杨干贞听了母亲的这些话,又惊又喜,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当今国王舜化贞的子嗣。他本来想成为东川节度使的继承人,但看到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杨诏更受养父喜爱,便放弃了奢望,将目光投向远在王都的生父,或许在那里才能实现让他飞升的野心。

杨干贞的脑袋里快速地轮转着各种谋划,在思谋三日之后,他下定了决心,没有跟母亲告别,便毅然拿着行李又一次走出了家门。

当他茫然无主却意志坚定地离开宾川,十几天后来到烟波浩渺的洱海边。他已经蓬头垢面,形如乞丐,竟然被守兵当做要饭的挡在城外,不让他进城。于是,他坐在羊苴咩城雄伟的城墙下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痛彻心扉,那么饱含怨恨,只哭得苍山十八峰隐藏在厚厚的云雾后面不敢露面,洱海也发出绵绵不息的哀叹。

这充满怨恨的哭声穿透了王都的城墙,钻进了深邃的王宫里,又灌进了一夜饱醉未醒的南诏王的耳朵里,就像轰隆隆的雷声裹着凌冽刺骨的寒风,让南诏王打了一个冷颤,一骨碌翻身坐起,双手捂住了肥大的耳朵。

杨干贞被闻讯赶来的宫廷卫羽们抓住,揪进了富丽堂皇的王宫。

当他透过婆娑的泪眼看到了那个臃肿肥胖的老国王时,暗想:“啊!这就是我的父亲吗?”他突然有些怀疑母亲的话了,开始担心这个头戴宝冠身着龙袍的大胖子不是自己的父亲,所有谋划好的言辞和情绪都表演不出来了,只好呆呆地看着舜化贞。

“你就是在外面嚎哭的人吗?好大的胆子,惊醒了元(朕)的好梦!”舜化贞瞪着一双血红的醉眼,对卫羽怒吼道,“还等什么?拿下去砍了!”

“且慢!”杨干贞毕竟绝非常人,他不甘心被戮,急吼吼地大叫道,“圣诏容禀,小人是从中原游学归来的世子,特来拜见、拜见……”他毫不掩示地自报为世子,却对“父王”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中原来的士子?”舜化贞听岔了,不由坐直了身子。他身为一国之君,虽无治国才华,但是不能没有尊贤爱才的态度,收起怒容,和颜道:“说吧,你来拜见元,却又哀嚎个啥?”

杨干贞见南诏王态度和蔼可亲了起来,便又心生冲动,向前跪行两步,张开双臂,叫道:“我、我是来……”

“大胆!何人竟敢在圣诏面前自称‘我’?”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跟着蹿出一个身穿乌龙紫袍的人来,“蹬蹬蹬”几步便横挡在杨干贞面前。

杨干贞酝酿好的话又生生被这呵斥逼回肚里去了。

他抬头一看,见此人四旬年纪,也生得面大耳方,体态雍容,气度非凡,正用一双阴鸷的鱼泡眼斜瞪着自己,一副傲慢强横的模样。他不知此人是谁,不由愣住了。

“清平官驾临,还不拜见?”旁边一个须发皓白的内侍提醒道。

杨干贞听了,才知此人正是权倾朝野的清平官郑买嗣,只好不情不愿地叩首道:“小人杨干贞,拜见郑清平官!”

郑买嗣见其倒也恭敬,冷冷问道:“听你说自己是中原士子,却为何用嚎哭惊动圣诏,还扰动满城百姓之心?”

杨干贞见危险暂消,便撒谎如唱歌般信口就来:“小人初来南诏,见这苍山巍峨,洱海苍茫,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又有圣君贤臣治理国家,心中敬慕,情难自禁,因此感动得嚎哭起来!”

舜化贞最爱听歌功颂德的话,大为高兴,连连点头:“唔,你这士子确实眼光独到啊,好!”

郑买嗣是个狂妄粗鲁的莽人,也被杨干贞的鬼话迷惑,点头道:“中原汉人将我们视作南蛮,从无颂扬之词。唯独你有这般慧眼,确实难得。别走了,留在我们南诏吧!”也不等杨干贞答应不答应,就对南诏王道:“圣诏,就让他在本官的府衙当差如何?”

舜化贞早已被郑买嗣专权架空,凡事不能自主,听他这么说,便慵懒地往宝座上一躺,点头道:“清平官,善待他就是!”

郑买嗣哈哈大笑,当着国王的面封杨干贞为清平官府衙军机参赞之职。杨干贞没能通过认父恢复自己的王子身份,却也不想失去攀附权贵的机会,只好纳头叩拜,接受郑买嗣的封赏。

从此以后,杨干贞就在清平官衙门供职,他尽力展示所学的本事,又加上天性的狡猾,对郑买嗣溜须拍马,对同僚官吏左右逢源,很快就赢得郑买嗣的信任,成为心腹之人。他数次想借着郑买嗣接近舜化贞,让父亲回复自己的身份。但郑买嗣最忌下人越级向上攀附,每次去见舜化贞时都将随行人员留在宫外,不容许任何人接近国王。

杨干贞见此情景,开始怀恨在心。他见郑买嗣大权独揽,已有篡位之心,便与父亲杨登暗中商议从中取利,推郑买嗣一把。

于是,父子二人密谋一番之后,向郑买嗣出谋献策,悍然发动政变,逼舜化贞退位让贤,立郑买嗣为王,建国号为“大长和”。舜化贞被废去王位后囚禁在囚龙岗,不久后被郑买嗣派人秘密毒杀。而杨登升任大长和国辅国大军将后,奉旨将南诏王室宗亲八百多人全部杀害,其凶残手段令人发指。

郑买嗣弑主篡位后,未过几年便意外病死,传位其子郑仁旻。不久以后,郑仁旻也意外驾崩,其子郑隆亶继位。而杨登作为三朝元老,已经权倾朝野,独霸朝纲。他在临死前,将大军将之职给了最疼爱的二儿子杨诏,却将东川节度使的大权给了杨干贞,这让杨诏极为不满,杨干贞也愤恨不已。

杨干贞在东川郡隐忍数年隐忍,得知清平官赵善政对杨诏专权极为不满,便又暗中怂恿赵善政取代懦弱无能的郑隆亶。当时身为幕部内算管的高方素识破杨干贞的野心,对赵善政进言劝说,却被贬出京畿到巨鄯郡任太守。

天应二年(928年),杨干贞以“清君侧”为名,起兵攻入羊苴咩城,又将郑隆亶毒杀在囚龙岗,推翻了大长和政权。之后,他扶立的赵善政为骠信(摄政王),建国号为“大天兴”,自任清平官,其弟杨诏仍为辅国大军将,兄弟二人把持朝政,为所欲为。未过多久,杨干贞索性杀害赵善政,篡掌国柄,国号“大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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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1、清平官:是南诏时期的最高行政长官,相当于宰相。一般在朝廷设置有六个清平官:其中一人为内算官,权高位重,相当于宰相之职;二人为副内算官,辅助理政,兼主事三托部:乞(马)、禄(牛)、巨(仓)职权;三人为外算官,主事九爽部:幕(兵)、琮(户)、慈(礼)、罚(刑)、劝(官)、厥(工)、万(财)、引(客)、禾(商贾)职权。内算官一般自称清平官,其余人都以本职自称。

2、元:南诏和大理国时期国王的自称,相当于中原皇帝的自称“朕”。

4、圣诏:南诏和大理国时期臣子对国王的尊称,相当于中原王朝的圣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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